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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父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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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弋舟許久沒聽見嬴妲的動靜,料定小嬌妻是困了, 正昏昏欲睡, 將臉湊了過來,撥開她如綠雲般堆在雪頸間的烏發, 對著柔滑白皙的肌膚,輕輕咬了一口。

嬴妲被刺激得一激靈,哼了一聲, 推開他的大手。

蕭弋舟失笑,“裝睡!”他兇惡地撲了過來,攥住了嬴妲的柔荑。

嬴妲只覺得手背被親了一口, 接著,五根指頭被他一一吮吸親吻了個遍,她臉上發燒,悶悶說道:“夫君,睡了好不好?”

“你睡,不必管我。”

他一閉上眼,心頭便宛然被妻子懷孕的喜訊充盈, 血液沸騰, 如江河決堤,毫無睡意。可嬴妲想的卻是, 他一直如此作弄人, 她怎麽能睡得著, 便咬了咬唇。

她鬧不過蕭弋舟, 後來不知怎麽睡著的。

大早上醒來時, 人還窩在方寸之地,身後已經無人,嬴妲長長地吐出一口氣,這時周氏在外敲門。

她們走了進來,替嬴妲梳洗潔面,她弄好之後,周氏才說道:“蕭將軍人生龍活虎的,哪見是受傷了?一大早便不知去哪了。”

她說著,將盥洗盆端起來,與蔚雲對視一眼,須臾之後,門突然被撞開了,蕭弋舟便出現在門口,原本心中還怔忪著的嬴妲,忽然垂眸,耳後已經紅了,蕭弋舟走過來,“天色好,出去置備了一番,邀城主賞花去。”

蔚雲驚愕,“公子,這……”

夫人懷有身孕,一路趕來彭城,等閑人猶如伺候大佛,分毫不敢有所怠慢,世子要拉著人出門,萬一撞著夫人,如何是好?

蕭弋舟將嬴妲的手腕抓住,牽了起來,“吩咐妥當了,嬴城主不瞧瞧自己的轄地麽?”

嬴妲擡起眼瞼,撞進他的黑眸裏,有些錯愕。

她低估了蕭弋舟為人的謹慎多疑,一路上護著她,連水都免灑在她身上,艷陽到了晌午時便嫌熱了,他以披風將嬴妲裹著,紙傘為嬴妲遮頭。

彭城亦是古都,不過地域不廣,勝在文物衣冠融幾地之長,風土人情別具一格,彭城最大的花圃,是早年有一對高壽夫妻,人過百歲之後,後繼無人,便散盡家財,於南城建了座浦園。四時繁花如錦幛,游人如織。

嬴妲以為蕭弋舟喚她“嬴城主”是句玩笑話,不料走出去,好像她還頗受人愛戴一樣,民眾們紛紛對她施禮讓道,讓跟著世子夫人的周氏與蔚雲都露出驚愕之色。

浦園以南,則又是城池高樓,嬴妲走累了,望著巍然石階,說什麽也搖頭不上。

蕭弋舟看了眼身後,咳嗽了一聲。

他道:“我背你。”

嬴妲露出笑靨,“好啊。”

她就歡快地爬上了夫君的背,像駕著一匹快馬,嬌羞快樂地搖旗讓他快些。

城樓角下立滿了人,爭相瞻仰城主風姿,她伏在蕭弋舟背上顯得嬌小玲瓏,秀逸水媚,芙蓉般的水月綢衫下探出藕臂如筍,青絲下俏臉如牡丹,雙手摟著夫君脖子,害羞地不敢往下看,只撇過臉去。

他們都害怕她就如同一汪水一樣,沿著她男人的背就滑下來了。

蕭弋舟將她托得極穩,到了城墻上,嬴妲下來便問他傷口疼不疼,蕭弋舟拍了下胸口給她看,雙目明亮。

嬴妲笑著撲到他懷裏,“你啊——咱們現在像不像紂王和妲己?”

蕭弋舟揉捏著她的一綹秀發,“還差一些。”在嬴妲微微怔楞之後,他道,“我還不是王。”

“若要這麽算,你還差得遠!”嬴妲哼了聲。

蕭弋舟也哼笑一聲,“你到現在都還心存僥幸,覺著你的表兄能謀成大事?”

嬴妲也跟著一怔,她起身去,背過了蕭弋舟。

他走過來,見夫人嘟著唇,又懊惱又埋怨的模樣,修長的指在她臉頰上掐了把,嬴妲悶不吭聲,他道:“你那表兄,非我惡語故意鄙薄他,氣量狹窄,手段陰狠,也沒骨氣,被奸人所利用,你或許要說,他能屈能伸,不過他若是真能如此,我倒敬他是個人物了。”

嬴妲側眸睨了他一眼,目露不信。

蕭弋舟清咳,“我若是他,一早不該刺殺陳湛,而是假意投誠。斡旋於諸方勢力之間,要義就是,首要敵人和次要敵人明確,我若是夜瑯,頭號敵人是蕭弋舟,情殺也好,毒殺也罷,委屈裝孫子也好,先殺了此人為上,其餘的——”

她還沒聽完,便露出了笑。

別怪她聽出來,自負如他,又變著法兒地擡舉自己了。

蕭弋舟垂下眼瞼,聲音沈了下來,“你不認同?我說的不對?”

他抓住嬴妲的香肩,將人別扭地箍住,嬴妲鬧得身上癢,腦袋歪在了他的懷裏,紅著臉說道:“夫君說笑了,你才不會朝人伏低做小。”

蕭弋舟抿唇,“那你說,我如何做?”

嬴妲道:“若夫君是夜瑯,首要仍是殺了陳湛,而且一定能得手,殺蕭……”她搖了搖頭,蹙眉不說了,這話題好像有些敏感,弄不好蕭弋舟會惱火的。

他知道她想到了什麽,心中有些不服,抿著薄唇輕哼了一聲。

其時紅日落山,西天宛如著火般,滾落了一顆巨大的紅色繡球,巖漿沿著雲跡流下來,將山頭尖峰之處宛如引燃。

大河滔滔東流去,沒入地線盡頭,蜿蜒如蟒。

嬴妲依偎著蕭弋舟,雖沒有瞧他的神色,卻意外地,在這一刻心靈相通,她知道他心底的想法,對這河山覆雜的感情,猶如對她,有一股強烈的非它不可的可怕占有欲,而又擔心自己鐫刻在骨子裏的殘暴將其撕裂。

她已經許久沒有夢到平昌城破,那個火光熊熊的深夜了。

那一夜父皇使了一個金蟬脫殼之計棄城而逃,讓一個跟隨著他多年忠心耿耿的老宦官留下假扮皇帝作為人質,而隨著他一道被拋下的,還有父皇曾說過要摘天上星來送她的女兒。她得知父皇早已潛逃之時,雖然痛心,可卻沒有絲毫驚訝。

失道寡助,天不佑大卞。

國破家亡的公主,茍且偷生,險些淪為群雄爭搶的工具,幸而是到了蕭弋舟手裏。如今再看這片河山,她的心境比蕭弋舟還要覆雜,因為連她自己都說不出來了。

城樓下忽然傳來嘈雜的人聲,蕭弋舟將摟著嬴妲的雙臂松開,皺眉俯瞰,原來是蕭侯帶著人抵達城門。

他低聲道:“我背你下去。”

父親來了,嬴妲害羞不肯,蕭弋舟便將她打橫抱下了城樓,一齊到城門口迎接蕭侯。

蕭侯風塵仆仆而來,之所以耽擱日久,是因著先去了邊關,對夏侯孝踞守城池久攻不下的局勢,蕭侯看在眼中,心中頗有火氣,送蕭弋舟參戰以來,他還從沒有讓自己這麽失望過,當下打馬揚鞭,一路闖入郡丞府邸。

蕭弋舟與嬴妲後至,蕭侯入門先發了一通火氣,家門諸事不順,兒子在戰場也不順,憋了幾個月的火氣,到了沒有夫人只有小輩的郡丞宅邸裏,終於敢一股腦發個痛快了。

“父親。”蕭弋舟已讓周氏帶嬴妲先下去歇憩,自己獨身入內堂,郡丞逃竄時帶走了金銀玉器不知凡幾,如今留下的,又經過了一番打砸搶燒,剩餘寥寥,陳設簡約,蕭弋舟一眼便看到坐於堂上,雙手撐膝正垂頭頗有懊惱之色的父親。

聞言蕭侯擡了頭,又煩躁地從鼻中發出一聲冷笑。

“過來。”

蕭弋舟走了過去。

蕭侯道:“上陣父子兵,打你十七歲後,戰場上我再沒帶過你,打北漠之師時,你一鼓作氣,拿下了幾座城池,沒想到遇上一個狡猾的夏侯孝,如今竟束手束腳!無奈老父只得親自驅車前來,助你一臂之力。”

堂上悄然無言。

末了,蕭侯擡起頭,“你說話。”

蕭弋舟道:“父侯好顏面,說話冠冕堂皇,您是於家中待不下去,才腆著老臉過來求兒子助你哄回母親。”

他叉手而立,顯得非常恭敬。

蕭侯老臉一紅,“胡、胡扯!”

心虛之人說話都發虛。蕭弋舟心知肚明,他父侯最好顏面,如今是先借著助戰名義,給兒子賣人情,回頭必押著他回家對母親勸和。

蕭弋舟道:“不必父親相助,我也能拿下屠陵,攻破夏侯。父親是為了躲著家中催和離的母親而來,就暫歇在城主府吧,戰場刀劍無眼——”

“你混賬!”蕭侯暴怒,怎麽家中一個個都愛拆臺?豈有此理,簡直豈有此理。兔崽子翅膀硬了,學著不給老子臉了!

堂上父子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,嬴妲回了屋,思及父親臉色,踟躕不安,少頃,周氏過來回話,“侯爺與世子像是吵起來了,世子不讓侯爺上戰場,執意派人送蕭侯回去!侯爺又說,兵權始終是在蕭侯手中的,而不是世子!他雙腿雙手都還健全,振臂一呼,萬千將士隨從,小兒在軍中混了幾年,借著蕭氏名闖了些名堂,敢不將老父放在眼底,不孝忘義,忤逆犯上。”

嬴妲“呀”一聲,“父親怎像只刺猬,見了誰紮誰呢!”

周氏道:“是,世子也大怒,說甚麽侯爺若是當年同兩位姨娘生下一兒半女,如今也正好褫奪了他封號,將兵權交給庶子了!”

嬴妲咬咬唇,“夫君也沖動。”

她還以為,婆母與公公鬧著要和離,蕭弋舟不為所動呢。昨晚上他也只說了鳳姨娘之死還有些許疑點,怎麽轉眼見了父親便發起火來了?她是真不知,夫君常冷著張臉,胸中藏著百萬雄師,還裝得下家長裏短。

周氏去了會兒,聽人來傳話,又道:“夫人看看去,蕭侯與世子打起來了!”

嬴妲怔住,怎麽好端端父子倆竟然要兵戎相見?

蔚雲喚了聲“夫人”,囑咐她慢些,嬴妲急匆匆地走到正堂上去,倆人操了幹戈動武,銀槍鐵劍,打得一地枝折花落,蕭侯輸在氣短,不如年輕時力壯,蕭弋舟愈是留手,他越是氣。

氣這個不知輕重的小混蛋,旁人不知罷了,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,說著這話紮他心,胡亂在他身上安罪名,這是人子應當做的?蕭侯肺腑欲裂,打紅了眼,拄著槍喘氣,見嬴妲來了,怕刀劍無眼傷及孫兒,這才同蕭弋舟罷休,冷然道:“別道你老子是孬種,明日便帶了人過去宰了夏侯王八!在我跟前逞威風,反了!”

蕭侯將銀槍隨手摜於地上,轉身不顧。

嬴妲走過來,有些擔憂,見蕭弋舟滿臉汗珠,沈默地猶如礁石矗立不動,她取了手絹,替他擦拭額頭,一面擦著,一面低聲說道:“怎麽說話不行,打起來了?”

蕭弋舟抓了她的手,“也不是沒打過。”他牽著愛妻的手往回走,神色頗不以為意,“我愁無人可用,利用了父親一把。最遲後日,我也要披甲上陣了,這一舉爭取拿下屠陵。”

他頓步,雙臂摟住了嬴妲,護住她小腹,“不會太久,這是長子,我要陪你一齊見證他的到來。”

嬴妲心事煩亂,聽他傷還沒好又要出征,擔憂得眼角直抽,他話鋒一轉,嬴妲便咬唇說道:“你怎知道是長子?若是女兒呢?”

蕭弋舟撫了撫她的眉,“不會是女兒。”

他牽著她的手回屋。

嬴妲終於又開始了另一番惴惴不安,“你不喜女兒?”

也是,他這種渾身上下充斥著雄性驕傲的男人,喜愛兒子再正常不過了。

蕭弋舟將她安放在榻上,替她脫了鞋襪,手法自如地替她揉捏走了太久發脹的腳,她“呼”一聲,受不得癢,仰著雪頸嬌哼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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